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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科医生:每天饮用8杯水后这一些孩子的血管里全是金属铅丨天才档案26
发布时间: 2024-09-29 03:49:43 来源: 行业资讯

  2015年,有个城市的小学生集体数学成绩下降,居然是因为他们每天喝的那几杯水。

  这个事件被称为弗林特水危机,当然,它还有个更响亮的外号叫做「美国之耻」。这批孩子无一例外在饮用当地的自来水后,产生了脱发、发育缓慢的问题,有些甚至连认识的字都不会说了。

  如果不是一个女人出现,或许直到现在,这个城市的父母还在用自来水浸泡奶粉,喂养新一代的婴儿。

  李安妮有四个孩子,不知从何时开始,孩子们的身上出现了皮疹。位置各不相同。大女儿的皮疹在手指和脚趾之间,还有下面。14岁儿子的皮疹,长在下巴、腿后侧和胳膊上。

  她还有一对三岁的双胞胎儿子,他们的双手、双脚和臀部,也出现了红色的条状皮疹。

  它们又痒,又有一种灼烧感。医生们给不出确切的结论,可能是皮炎,也可能是湿疹。

  紧接着是脱发。那年秋天,大女儿的棕色长发开始一簇簇脱落,李安妮的睫毛也掉了几簇,没再重新生长出来。

  与此同时,李安妮发现,她其中一个三岁的儿子,发育速度变慢了,他的体重不再增加,和他的双胞胎兄弟拉开了差距,智力也好像出现了问题——明明是认识的单词,现在也不会说了。

  半年多以后,李安妮意识到,也许是水的问题。过去,她们家的净水过滤器,每六个月才换一次滤芯,但颗粒物的积累速度慢慢的变快,后来每两三周就要换一次,再后来是六到十四天。

  在没有过滤的情况下,打开水龙头,喷涌而出的自来水是棕色的,有点像是咖啡。但味道尝起来带着点硬币那样的金属味道,还有些人家的自来水,闻起来有明显的臭鸡蛋味。

  当居民们质疑时,政府表示,他们在一直在改进对水质的处理工艺,民众不需要过多的担心,煮沸了喝就没事。电视直播里,市长为了展现水质没有一点问题,还对着镜头,接了满满一杯自来水,微笑着喝下。

  可问题的确在李安妮的家庭发生了。过去,她想成为一个好妈妈,她鼓励孩子们多喝水,少喝汽水和果汁,她坚定这可以让孩子们更加健康。

  但现在,这样的坚定开始动摇,她不敢再让孩子们喝家里的水,还要求孩子们每次洗澡不能超过五分钟。

  当市政厅的会议结束时,政府官员们涌了出来,李安妮带着她收集好的瓶装水,指着棕色的沉淀,问负责紧急事务的官员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可没有人会将这样一位普通的中年妇女放在眼里。那位官员站在人群里,只是摇了摇头,说:你是骗子。这根本不是你家的水。

  像否认李安妮的质问一样,发生在这座城市所有恐怖故事——皮疹、脱发、恶心等等——都只是传闻。没有人能肯定地说,问题的根源在于水。

  政府向民众保证水是安全的,环保局也出具了相应的检测报告。质疑的声音,要么被否认,要么问题总能迅速得到解决。

  它曾经以伐木业闻名,后来成为了美国的工业重镇,曾经全球最大的汽车制造商,通用汽车,就在这里诞生。最繁荣时,弗林特市聚集了汽车、油漆、模具、棉纺织品等上百家制造公司。

  然而,20世纪后半叶,随着经济衰退,许多公司关闭了在弗林特市的工厂,并裁掉了当地的大部分岗位。在2000年至2010年的短短十年里,这里成为了美国人口流失第四大的城市。

  街道两旁是空荡荡的商店和学校,海豹突击队甚至会选择这里作为训练场地,因为这座城市已经完全看不出往日的辉煌,它更像是美国边缘某个曾饱受战争摧残的角落。

  弗林特市的政府官员们面对着很多亟待解决的问题——贫穷、教育、犯罪、就业——但水质却从不是问题。近五十年来,当地的水务部门取用休伦湖的淡水,为居民们提供优质的水源。

  只不过,由于弗林特市地理位置偏远,处于供水线路的末端,当地的水费始终名列前茅。

  为了解决这一个问题,弗林特市决定新建一个供水系统。而在建造期间,该市将不再取用休伦湖的淡水,转而使用一处紧急备用水源:弗林特河。

  2014年4月,一个沉闷的春日清晨,市长用祝酒词拉开了一场改换水源的仪式序幕。

  伴随着“三!二!一!”的倒数,市长按下按钮,绿灯变暗,红灯亮起,来自休伦湖的供水彻底被切断。

  不久以后,媒体上却出现了一些质疑的声音。有人说他们家的自来水闻起来很臭,水发黄,发绿,令人作呕。相关机构的检测结果显示,水中的细菌超标。市政府发布了禁止饮用自来水的警告,并往水里添加了用于消毒的氯。

  而这导致了另一种致癌物质,三卤甲烷,在水中的堆积。很快,政府发现三卤甲烷含量超标,又迅速解决了这一问题。警报解除,市政府宣布自来水可以安全饮用。

  新水源的初次亮相并不完美,尽管如此,依然有很多人相信政府和水厂会尽职尽责的。

  毕竟这是21世纪,他们生活在美国,还是五大湖地区——全球最大的淡水资源所在地,怎么会怀疑自来水是否安全呢?

  2011年,莫娜·哈娜成为一所公立医院的儿科住院医师项目主任,这是弗林特市大多数儿童看病的地方,也是培训新医生的地方。

  从记事起,莫娜就想成为一名儿科医生。一个得到适当养育和关爱、保持健康、被重视和保护的婴儿,长大后成为健康成人的可能性最大——

  这是儿科吸引莫娜的地方所在,她的工作不仅是为了保证孩子们今天的健康,也是为了保证他们20年后的健康。

  弗林特市改换水源后,一位年轻的母亲来到莫娜所在的医院,她想停止喂母乳,因为这太费时费力了,她是在餐厅做服务员,除了顾客们使用的洗手间,餐厅里没有可以吸奶的地方。但这会耽误她的工作,她快要生活不下去了。

  这位母亲计划改用冲泡的奶粉来喂养孩子,她特意来医院咨询:水,没有问题吧?

  莫娜习惯性地摸了摸婴儿毛茸茸的脑袋,向这位年轻母亲建议,她宝宝的头骨还没有闭合,因为她的大脑还在发育,现在正是通过唱歌、说话和阅读来刺激宝宝大脑的好时候。

  改换水源以来,许多母亲带着孩子来到莫娜所在的医院,她都给出了相同的建议。

  但在不久后一次聚会上,莫娜的一位朋友突然问她:你听说弗林特市的水的问题了吗?

  莫娜和那位朋友埃琳是高中同学,她们都是环保俱乐部的成员,还一起抗议过一家建在小学附近、排放空气污染的垃圾焚烧厂。最终,那家焚烧厂在她们高二的时候关闭了。

  埃琳成为一名专门研究饮用水的工程师,曾在华盛顿地区的环保局工作了近十年。

  在聚会上,埃琳告诉莫娜,她曾经的同事透露了一份和弗林特市水质相关的信息。结果显示:弗林特市的自来水中,铅含量非常高。

  铅中毒会影响孩子们仍在发育的大脑,导致脑部肿胀、头痛、昏昏欲睡、贫血、头晕、肌肉瘫痪、失眠、食欲不振和腹痛。它会影响视力和听力,在极端情况下,它甚至可能导致肾衰竭、昏迷和死亡。

  对于两岁以下的儿童来说,铅中毒可能导致发育迟缓、认知障碍——通俗点来说就是智商下降——同时更难集中注意力、调节情绪和控制冲动。

  研究表明,当铅中毒的儿童进入学校时,他们更有可能难以适应校园生活,从而辍学。当他们二十多岁时,也更有可能实施暴力犯罪。

  埃琳曾经任职的环保局也面临过类似的问题,但是只要研究人员无法将水中的铅含量增加,和对儿童的影响联系起来,政府就不会有任何行动,“只是拖延和……”

  “等等,你不是在弗林特的一家医院工作吗?”埃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们有孩子们的血铅测试结果吗?”

  莫娜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弗林特市的孩子们会在一岁和两岁时,来医院测试血铅水平。

  她遇到的第一个患者,是一个八岁的男孩。他的体检病历上没有提到“多动症”,但他的妈妈却说,即便在家里,孩子也坐立难安,难以集中注意力。这可能是铅中毒的影响吗?

  第二位患者是一个12岁的女孩,她曾经被诊断出肥胖症和早期糖尿病。而后六个月里,她的体重轻了九斤左右。“太棒了!你是怎么做到的?”莫娜问道,“你少喝含糖饮料和汽水了吗?”

  接下来是一个15个月大的脾气暴躁的孩子,患有湿疹。再接下来是一个只有三天大的女婴,第一次来诊所做检查。

  她给本地的卫生部门发去邮件,想申请获得孩子们的血铅数据。很久以后,她得到的回复是:建议在第二年春天开始研究——也就是说,得到结论至少在六个月以后。这完全是拖延时间!

  因此,当数据分析开始时,莫娜只有本院的患者数据。她快速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以换水当天的日期作为分界点,前后测试的孩子们的血铅含量似乎增加了。

  为了得出更加准确的结论,莫娜决定选取换水日期前后十多个月作为对照组,观测5岁及以下的儿童的血铅数据,因为他们最容易受到发育的影响。

  结果显示,换水前后,五岁及以下铅水平升高(大于或等于5微克/分升)的儿童占比,从1.5% 增加到 8.5%。

  莫娜知道,她必须得出一个最完美、最无可辩驳的关于儿童血铅水平的研究,才有可能改变现状,和政府叫板。

  在坚持不懈给当地的卫生部门发送邮件后,莫娜得到的最新回复是:他们一次只能检索一个孩子的铅水平——也就是说这需要耗费巨大的时间。

  于是她转向了另一种获取数据的方式,通过医院所在的医疗中心,获取当地所有诊所的数据。但这需要经过伦理委员会的批准。

  莫娜给医院的院长写了一封长邮件,“我们正面临一场灾难,”她写,“我们必须采取行动,而且要快。”院长很快就做出了回应,她感谢莫娜对于这件事的关注,“希望我们能有助于问题的解决。”

  第二天,她的申请就获批了,她的数据样本从大约350个扩大到了近2000个。

  莫娜控制了时间、季节等波动因素,一遍遍检查自己的研究设计,最终的结果仍旧是——在换水后,血铅水平升高的孩子人数明显更多。

  她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证据:孩子们每天都在受到伤害,每喝一口水,每喝一瓶配方奶粉。

  她要和市长会面,向他展示研究结果,揭示血铅水平升高的证据,让他发布健康贴士,最终提醒弗林特居民停止饮用自来水。

  因为数据是很难辩驳的,而弗林特市的市长不仅出生、居住在这里,还抚养着两个孩子,弗林特的水质问题已经关乎到他和家人的切身利益。

  莫娜相信,像他这样有远大抱负的聪明人,不会对这种公共健康危机视而不见,这是他直面并解决水问题的好机会。

  医疗中心的会议室很大,莫娜坐在桌子一头,演示屏幕的旁边,等待市长的到来。

  下午一点,市长带着完美的微笑走了进来,他坐在莫娜旁边,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莫娜开始正式介绍,她站在屏幕面前,幻灯片被投射到屏幕上。第一页她用红色粗体字写着:

  她以自己工作中真实接触到的病人开始演讲,为了保护病人的隐私,她用几位病人的信息合成了一个叫玛凯拉的一岁女孩。这是在弗林特市的常见名字。

  “玛凯拉与她的单亲妈妈住在城市西边。每天早上,她的妈妈醒来,都会为她准备一瓶热牛奶。奶粉与温水混合,是婴儿喜欢的温度。”

  “玛凯拉来诊所进行体检,她面带微笑,看起来很好。她的身体检查和发育似乎都很正常。她接种了一岁疫苗,并进行了常规的铅和血红蛋白筛查。几天后,她的铅水平为6微克/分升。”

  下一张幻灯片,莫娜引用了一份研究,“血液中的铅在任何可测量水平下,都会产生有害影响,而且一旦产生,其影响是不可逆的。因此,公共卫生、环境和住房政策应鼓励预防所有的铅接触。”

  莫娜抬头看了看会议桌周围的人,每个人都盯着幻灯片,全神贯注地听着。市长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莫娜问道,“玛凯拉会怎么样?”

  “就健康而言,它几乎会影响身体的所有系统,包括血液、心血管、免疫和内分泌系统。”

  “大量证据显示这可能导致智商下降。儿童时期,铅水平升高也增加了多动症行为、青少年犯罪和暴力犯罪逮捕率的可能性。”

  然后莫娜计算了成本,这是所有政府官员都会关注的问题。她引用了一份2011年发表的研究数据,文中估计,仅2008年一年,就有 766 亿美元花在了减少环境导致的儿童疾病上。

  “就儿童铅中毒而言,由于认知潜能下降,会造成509亿美元的经济生产力损失。”

  另一份研究显示,由于铅中毒会影响儿童的智商和大脑发育,从而影响他们未来一生的收入;一个在弗林特出生的孩子,将比一个在附近郊区出生的孩子少活 15 年。这对在此地生活的孩子并不公平。

  随后莫娜介绍了自己的研究方法和步骤,包括她如何获得伦理委员会的批准,以及如何确定弗林特市7个邮政编码所在地里,所有5岁及以下儿童的血铅水平,样本量包括1746名弗林特儿童。

  结果显示,改换水源后,血铅超标的儿童比例几乎翻了一番。并且在水铅水平最高的地区,血铅超标的儿童比例增幅最大。

  最后,她用一张小女孩的照片结束了演讲。照片里,小女孩纯真的眼神看着镜头,莫娜说,“她现在看起来很好,面带微笑,看起来非常健康。但她的未来会怎样呢?”

  当莫娜讲完后,市长彬彬有礼、没有一点防御性地说,“弗林特确实存在铅中毒问题,这是我多年来一直担心的。”

  他断断续续地讲了一两分钟。弗林特市因在铅污染治理方面有卓越成就而获得过表彰,他为此感到自豪,并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但他说的都是铅涂料和环境中的铅——从未提到过水。

  另一位医生插话强调了问题的严重性,市长终于愿意谈论水的问题了。好吧,水里也许确实含铅,但这不是市政府、州政府或联邦政府的责任——也不是市长的责任。

  “今天早上,我们刚刚和环保局开了会,”他说,“他们说不存在腐蚀问题。这是由于居民家中老旧管道造成的,我们无能为力。”

  但官员们早已学会钻制度的漏洞,比如取水时降低水的流速,或在没有铅管的少数地方取水检测。这些策略会使水中的金属含量低于实际含量,从而政府可以将问题推给个人,说是人们自家管道的问题。

  “这是一场危机。”莫娜说,政府必须让公民知晓他们正在面临的问题,并着手解决问题。

  如果市长不和她一起宣布在弗林特儿童的血液中发现了铅,以及应有的预防措施,那莫娜将独自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开这一情况。

  医疗中心的新闻人员来到莫娜的办公室,开始起草一份给媒体的建议书,宣布第二天将在医院召开新闻发布会。

  莫娜对自己的研究很有信心,她们查了又查,核对了又核对。每一个参与研究的人员都很谨慎,甚至偏执,她们用很多种方法进行计算,结果都一样。

  她们的样本量很大,足以用统计学上的确定性来说明问题,迫使州政府正视自己的疏忽和错误。

  在内心深处,还有一些其他东西在折磨着她。她用一个叫做Aeb的词汇,来形容她内心的感受。这是她来自家乡的词汇,翻译出来的意思接近羞耻、耻辱。

  如果你行为恶劣,或者稍微偏离大众的认知,比如在学校惹麻烦、不去教堂、穿暴露的衣服等等,你不仅会给自己带来耻辱,还会给你的家人带来耻辱。

  莫娜忍不住想,如果她公开了自己的研究,结果出了错,尴尬和羞辱将会笼罩她的家人、她的同事、她的诊所,甚至她作为儿科医生的职业。

  但院长只是告诉莫娜不要担心。她信任莫娜,也信任莫娜的科学。如果她工作的地方是一家私立医院,或是一家只为股东负责的连锁医院,这样冒进的研究可能会被压制。但好在它是一家公立医院,医生们的首要任务不是服务资本和股东,而是服务社区里的人。

  她所工作的医院附属于密歇根州的一所大学,莫娜想邀请医学院的院长参加新闻发布会,但对方直接打电话回复她:大学的人不会参加。他接着解释说,“作为教职员工,大学会支持你。但不能支持你的研究。”

  莫娜对回复感到困惑,她怀疑阻力也许来自州政府每年批准给密歇根州立大学的2.7亿美元。

  但无所谓了,无论有多少人支持她,她都会穿着白大褂,站在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新闻发布会的地点在医院的会议室里,那里已经有四五十人,大多是记者、摄影师和电视摄像师,他们占好了位置,麦克风也架在了讲台上。

  更多人从莫娜身后的门进来,当地卫生局的局长、很多政府官员,还有最初坚持不懈地给环保局打电话维权的那位普通的妈妈,李安妮。

  她讲了大约四十分钟,内容和讲给市长的没有太大区别,但她演示得更清晰、更熟练。莫娜本能地知道自己讲得很好,因为房间里非常安静,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听着每一个词、每一个数字、每一个血铅水平。

  “这是我们的婴儿在出生第一年喝的水。在大脑发育最关键的时期,水受到了铅污染。”

  她讲到了给弗林特居民的建议清单——不要使用自来水,安装铅过滤器,坚持母乳喂养……以及一个“不可能”的建议:改回使用五大湖的湖水。

  “只有我和另一个年轻的妈妈。”从始至终,和莫娜一起筛选数据、设计研究、反复核对的人,只有一位年轻的女性研究员,同时她也是一位1岁男孩的母亲。

  然后新闻发布会结束,在莫娜从讲台走下来的几分钟里,肾上腺素消退,她感到非常兴奋,新闻终于公开了,她从沉重的压力里释放出来。

  院长给莫娜发短信说:“干得漂亮!”支持者们发来贺电,他们对那个装着弗林特水的婴儿奶瓶感到震惊,“多形象的画面啊!”“没人会忘记的。我知道我不会!”

  最初的狂喜非常美妙,但莫娜知道,这样的感觉不会长久下去。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真相大白之后,新的敌人将会出现。

  环保局的发言人又重复了他经典的论调:弗林特市的水在安全范围内,一切都符合规定,一切都测试良好。

  然后他将矛头指向了莫娜。几个月前,这位发言人攻击了披露环保局数据的员工,称他是“流氓雇员”。然后他攻击了另一位试图检测水中铅含量的研究者,称他“不负责任地煽动政治火焰”。

  现在轮到莫娜了,新闻发布会一结束,这位发言人就在当地媒体、州媒体上宣称,莫娜的结论不仅仅是“不负责任的”,她还是一个“不幸的”“歇斯底里的”研究人员。

  与此同时,州卫生机构发布了一份声明,称莫娜忽视了季节对水中铅含量的影响。而研究中,莫娜特意关注了季节对研究结果的影响,这只是官员们的又一次抹黑罢了。

  而明尼苏达州卫生部新闻官正在发表公开声明,称莫娜的研究结果与该州的数据“不一致”。

  而这牵扯到另一个罪过:莫娜的研究没有经过同行评审,这不符合研究发表的程序。同行评审可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于是她故意跳过了这一步,这的确不符合学术上的规矩,对她的声誉也风险很大。

  政府已经雇佣了数十名拥有数十年经验的流行病学家,他们的数据比莫娜更多,他们告诉世界:莫娜的研究有错。

  在报道中,媒体称莫娜为“当地儿科医生”。不是科学家,不是权威,不是学者。

  每当读到这些话,莫娜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感觉自己像一个无知的庸医,开新闻发布会本就是越界的事情,现在她被嘲笑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好起来。

  她意识到这场战斗不是关于她自己的声誉,甚至与她无关,这关乎弗林特市的孩子们。关乎得了红眼病的贾伦,关乎四岁体检时,告诉莫娜他想要活到五岁的梅西,关乎扭伤了脚踝的泰勒,还有萨沙,她总是问莫娜,能不能玩一下她的听诊器。

  那天早上,莫娜反复检查她的研究,她翻遍了文献,复制了以前的研究数据,控制了季节,使用了适当的年龄范围,删除了重复数据,分析了每个孩子的最高铅水平。

  即便是这个结论,也大大低估了本地儿童对铅的接触量。过去几十年,全国、密歇根州和弗林特市的血铅水平一直在下降,因此血铅水平上升极不正常。如果儿童血铅水平超标的比例保持不变,或者处于平稳状态,也仍然会拉响警报。但事实比这糟糕得多。

  作为政府反击的一部分,密歇根州公布了过去几年里“弗林特市”邮编地区儿童血铅含量超标人数的月度汇总表。

  这是一份只有一页的PDF文件,乍一看,血铅超标儿童的原始数据似乎没有增加。但由于数据涵盖的年龄范围很大,最高到16岁,远超过了受铅中毒影响最大的儿童群体。并且只显示了每月人数,没有做任何对照。这样简单的汇总表根本无法说明问题。

  突然,莫娜有了一个主意——一种证明州政府是错的,同时能改进自己研究结果的方法。

  它涉及到邮政编码的使用,莫娜发现,即便一个孩子所在地区的邮政编码里有“弗林特”,也不一定意味着他正在饮用弗林特河的水。当这些孩子的数据被纳入研究,就会稀释伤害的程度。

  但如果创建一个地理信息系统(GIS)软件,来突出显示饮用弗林特水的地区,和儿童血铅含量的关联,这样的结论应该会更具影响力。莫娜找了一位地理学家帮忙绘制地图。

  市长办公室发布了一份“初步建议”,虽然依旧语焉不详,但人们终于得到了关于水的通知。很快,弗林特社区学校的新校长单方面决定,不再允许孩子们在学校里喝自来水。

  而在一天之内,莫娜有了新的发现。更精确的绘图技术显示,某些受弗林特水影响最大的社区,血铅含量超标儿童的比例增加了一倍以上。

  同一天,《底特律自由新闻报》的统计学家找到了莫娜,她被指派审查该州发布的统计。莫娜和她分享了自己的研究,考虑季节性因素,但仍发现血铅水平上升。

  另两位研究者审查了莫娜的研究,第二天,《自由新闻》发表了报道,密歇根州上周发布的数据反驳了医院研究人员的说法,即自弗林特市改变供水来源以来,越来越多的弗林特儿童铅中毒,但实际上支持了医院的研究结果——

  因为在供水发生变化之前,在弗林特和整个密歇根州,铅中毒儿童的人数一直在下降。持平的统计数据反倒意味着问题正在发生。

  该报刊登了一篇措辞严厉的社论,直接抨击了州长:“更换水源后,越来越多铅中毒儿童的消息传出,州长办公室却像是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哈欠,令人费解。”

  争论仍在继续,环保局的发言人称,随着莫娜的研究结果的公布,弗林特水污染的争议达到了“近乎歇斯底里”的程度——他又用了那个带有性别歧视意味的词,“歇斯底里”。

  唯一令她意外的消息是,她接到了密歇根州首席医疗官的电话。对方为“没有早点联系她”而道歉,说想和她“医生对医生”地谈谈。

  密歇根州的首席医疗官是一位叫伊登的女性,她坦诚,自己现在是这场争议的关键人物。她想问莫娜几个关于研究的问题。莫娜向她介绍了自己的研究方法,参考的文献,以及为什么她们的数字和该州的数字不同。

  莫娜告诉首席医疗官,她们正在使用地理信息系统软件,来提高研究的精确度。她已经提交了一份申请,要求获得整个州的血铅水平数据。

  通话之后,莫娜给首席医疗官发了几篇已经发表的文章,关于她是如何控制季节要素的。她还给对方展示了蒙特利尔科学家最近的研究成果,表明水含铅量每增加 1 ppb(十亿分之一),血铅含量就会增加 35%。

  而当首席医疗官给莫娜打电话时,她已经收到了来自领导的电子邮件——内容是要求整个部门“发表强有力的声明,并证明血铅水平没有问题。”

  换句话说,官员们被要求坚持他们的结果是正确的,无论这是否正确。然后,继续攻击莫娜。

  而这是一场豪赌。发出这样指令的人,必须指望他所在机构的所有人,都不关心孩子的未来,都不关心科学。否则,真相不会被遮掩。

  当这位政府官员发出令人难堪的指令时,首席医疗官伊登给同事们发了另一封电子邮件:

  莫娜博士正在做地理信息系统分析,她身后有一群医护和统计学家。她在研究方面有很强的基础。她会理解这些数据的局限性。

  这一次,首席医疗官没有反驳莫娜,而是让她的科学家们使用正确的方法重新计算了数据。

  最终,她打电话通知莫娜,“我们用同样的方法进行了计算,结果和你们一致。”

  2015年10月1日,在莫娜召开新闻发布会整整一周后,卫生局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会上,他们承认,是的,在弗林特工作的儿科医生最终是正确的。

  社区组织走在了他们前面。志愿者们向关闭了水源的学校送去瓶装水。杰纳西郡的警长也开始向关押在弗林特监狱的犯人提供瓶装水,以及不需要用自来水来烹饪的食物。“我们陷入了困境,”警长说。

  两天后,密歇根大学弗林特分校开始向公众发放过滤器,它们将被优先提供给孕妇、配方奶喂养的婴儿,以及水质最差地区的居民。

  2015年10月8日,庆祝改用弗林特河水的近18个月后,州长宣布,弗林特终于将重新接入底特律供水系统。这一次,没有烤面包,没有庆祝倒数计时,也没有欢呼声。

  她写,“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例子,展示了我们作为儿科医生的力量和信誉。当儿科医生发言时,我们改变了游戏,改变了弗林特儿童的未来。”

  在邮件的最后,她引用了一位女性人类学家的话,“永远不要怀疑一小群有思想、有担当的公民可以改变世界。

  后来,《信息自由法》公开了政府官员们的交流,人们发现了很多令人不安的事情。

  早在2015 年 1 月,州政府官员一边告诉弗林特的居民们,饮用水是安全的,一边往弗林特州办公大楼运送饮水机,这样官员们就不必喝自来水了。

  2015 年 3 月,州长办公室就试图在弗林特市分发净水过滤器。但在当时,该州仍在向媒体、愤怒的市民和莫娜医生,否认水出现了问题。

  2015 年 4 月,当那位环保局的员工发现水中含铅量达到危险水平,发出警报后,他被解雇了。

  还有一些事情,公众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比如为何没有在水中添加防腐蚀剂,为什么没有安装输送防腐蚀剂的泵,又为什么有那么多试图提出警告的人,最后被忽视了。

  一位曾经致力于解决2004年华盛顿水危机,后来又为莫娜的研究提供了很多建议的公共卫生专家,曾对此感到无比绝望。他说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科学家和工程师,我们花钱请来保护环境的人”会成为伤害民众的“环境罪犯”。

  他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开设了一门研究生课程,名为“工程伦理与公共”,旨在让学生做好准备,当他们面临道德困境时,要如何采取行动。

  学生们发现,在掌握了这些机构在实际会议时掌握的信息后,他们离他们真正捍卫的方向走得太远了。有时,他们甚至会即兴编造信息,来反驳他们无法回答的问题。

  这位公共卫生专家说,归根结底,有一个科学家和工程师都必须面对的问题,而且这样的一个问题下他们的回答,会贯穿整个职业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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