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2013年的清明节,家住陕西省宝鸡市的15岁的高中生小张(化名)却闯下了一场塌天大祸!
由于小张爷爷去世匆忙,当时正在西安高新一中读书的小张没能见上爷爷最后一面。此次清明节小张放假一天,张父便想着带小张回凤县老家给爷爷上一次坟。
当小张从西安乘车回到宝鸡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凤县老家在清明节这天下起了大雨。想着时间紧促,而且天气条件又不好,张父便打消了带小张回凤县老家给爷爷上坟的念头。
有了一下午的闲暇时光,小张决定约自己的初中前女友小丽(化名)出来逛逛,谈论下二人自初中毕业分手后的近况。
“早恋”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让父母知道,很多人都将自己的初恋深埋在心底,成为一生的回忆。小张只是对父亲说自己出去有点事,张父也没有怀疑,欣然同意了。
可是当小张出门后,张父就一直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果不其然,在小张出门几个小时后,他做出了一件令他悔恨终生并改变他一生轨迹的事情。
自己初恋男友约自己去宝鸡市石鼓山公园玩,小丽接到小张的电话后也十分开心。虽然当初那份稚嫩的爱情无果而终,但两年过去了,二人始终没见过面,相互之间还是偶尔会怀念对方的点点滴滴。从恋人变成朋友,那也是比普通朋友更知心知意的。
刚开始见面时,小张和小丽的心情都很好。二人有说有笑,并肩向石鼓山公园的密林深处走去。
可是过了一会儿,气氛就显得不那么融洽了。二人谈论到了当初分手的原因,并算起了陈年旧账,隐约地相互指责对方的过错。
小张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对于初恋女友的指责,他开始还能保持风度、尽量忍受。后来随着火药味越来越重,小丽说的话也慢慢变得难听了。
“我当初和你在一起是骗你的,就为了玩,根本就没有爱过你!你能相信是因为你傻……”
听着这些刺耳的言语,小张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再也忍受不住了。当时的他情绪严重失控,根本没办法分辨出小丽说的是气话。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见小张像发怒的野兽般狰狞,他用力地掐住小丽的脖子,以此来发泄自己心里的怒气。
喉咙被牢牢锁死,小丽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拼命的挣扎,希望可以摆脱小张的控制。可是由于男女气力之间的差距,她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此时的小张大脑一片空白,在他的意识里并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恰好那天小丽穿着一件蓝色的带有帽子的薄卫衣,卫衣帽子上的两条带子垂在胸前。掐住小丽脖子的小张还不解气,于是又用小丽卫衣帽子的带子缠住小丽的脖子,将她给活活勒死了。
冷静下来的小张看着小丽倒在了石鼓山公园的草地上,一下子慌了神。他清楚自己闯下了大祸,这种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的。
街上的小张漫无目的的走着,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慌张。想到死后能一了百了,小张来到了一座高楼的楼顶,准备从这里一纵而下,结束自己的生命!
正所谓“父子连心”,也许是冥冥之中的亲情感应,在小张出事后,张父就一直给他的手机打电话。发现电话打不通、没人接,张父又给他的手机发短信,足足发了几十条。问他是否被人绑架了、是不是遇到了烦,并安慰他说自己和妈妈永远在他身边。
看着父亲一条条发来的短信,想着父母平日里对自己关爱的点点滴滴,若自己真的一死了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真的是太悲哀了。
自己做错了事,不应该让父母来承受,更不应该让他们后半生生活在无边的痛苦和回忆之中。在亲情的感召下,小张收回了迈出楼外一半的脚,如行尸走肉般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因为平时小张每次回家,都会开心地和家人打招呼。这次回家却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细心的张父知道小张应该是遇到麻烦事情了。
张父继续询问出了什么样的事情,小张将自己一怒之下杀害小丽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发生了这种天大的事情,即使张父是一个社会阅历丰富的知识分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警察们很快在石鼓山公园的树林中找到了小丽的尸体,但令人遗憾和痛心的是,此时的小丽双目紧闭、身体冰冷,已经死去多时了。
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小张的父母都茫然无措、没脸见人。在大半年的时间里,他们将自己关在家中,几乎断绝了与亲属和朋友的一切来往。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小乖巧听话、学习成绩优异的小张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小张爷爷的死亡就很突然。头一天下午还在街上转悠,第二天早上张父给他送早餐时,就发现他倒在了卫生间里,心肌梗塞而死。
其实早在小张在宝鸡市上初中的时候,张父就听说过儿子和小丽早恋的事情。他当时也问了小张是不是真的,但听小张回答说二人只是普通朋友后,张父也就没有在意了。
或许早在当时,处于青春期的小张内心就已经受到了伤害,有了心结。如果当时张父张母能够及时关注孩子内心的变化,替他打开心结,也许今天这件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另外,小张虽然从小学习成绩优异、而且听话懂事,但性子非常倔、自尊心强,脾气一旦上来,自己无法控制,那是什么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有自尊心是好事,但自尊心太强就有些不妥了。本以为小张会在以后的学习、生活中慢慢觉察到强自尊的坏处,并慢慢改掉这一毛病。但最终他还是因为强自尊和暴脾气闯下了如此大祸。
事情既然已发生了,再懊恼、再后悔也于事无补,最重要的还是安慰受害者家属,给他们做出相应的补偿,弥补他们内心受到的创伤。
自独生女儿小丽被害后,小丽的父母每天以泪洗面。他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辛辛苦苦地拉扯到她上高中,现如今就这么没了,那是谁都接受不了的。
几个月的时间里,小丽的父亲独自坐在客厅里抽闷烟,母亲则坐在小丽生前卧室的床上,盯着小丽生前的照片发呆。眼泪无休止地流着,二人蓬头垢面,显得十分狼狈不堪!
见到小丽的父母后,张父和张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知道一个劲儿地跪在在地上给人家磕头,乞求人家的原谅。
丧女之痛不是那么容易能平复的。为了能给小丽父母新的希望,除了经济上的补偿外,张父和张母还尝试着让小丽的父母有新的孩子。
恰好那时候人工试管婴儿的技术已成熟,张父便问小丽的父母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这得到了他们的一致认可。
小丽的老家也在凤县,为了弄清楚详细情况以及各种需要的材料,张父开着车亲自送小丽的父母来往于宝鸡和凤县之间,前前后后有五六次之多。
也许是上天的眷顾,尽管小丽的父母年纪偏大,但这次人工试管婴儿非常成功,他们二人生下了一对双胞胎胖小子,这极大地减缓了他们的丧女之痛。
看着张父和张母真心为小张悔过和弥补,所做的一切又都是那么真诚、尽心尽力,终于在法律程序上,小张得到了小丽父母的谅解。
这种谅解不仅对小张减轻刑罚有极大的帮助,而且在张父、张母以及小张的心里,负罪感已没有昔日那么严重了。
由于小张是案后主动自首,又获得了受害人家属的谅解,再加上又是不满16周岁的未成年人,减轻刑罚后,小张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
青春美好的10年将在监狱度过,带上手铐的那一刻,小张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对生活彻底失去了信心。
2014年5月,小张被转入到陕西省未成年犯管教所服刑。也正是在这里,小张的人生有了新的希望。
未成年犯管教所是我国监狱的一种形式,也叫少年犯管教所,简称“未管所”或“少管所”。它是对已满14周岁、未满18周岁的少年犯进行教育、挽救、改造的场所。
在这里,管教人员会根据未成年犯的不同特点,在照顾他们健康成长的同时,又分配给他们一些轻微的劳动。并以关怀、鼓励、诱导等方法,促进他们德智体美的全面发展,最终促使他们思想转变,回到社会后能够好好做人。
在小张刚进入到这里不久后,管教所第七管区教导员郝振林就发现他的与众不同。
虽然小张和其他刚进来的未成年犯一样恐惧,彷徨和徘徊,但因为以前是学霸,所以即使是在管教所,他也习惯性地阅读一些书籍。
在观察了小张一段时间后,郝振林发现小张的数理逻辑能力非常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不能闻一以知十,但最起码也能闻一以知三”。
看到这一点,郝振林便主动约小张谈话,试图替他解开心结,让他放下包袱,好好改造。
从小学到高中,小张的成绩都一直是名列前茅。小升初,他从凤县小学考入了宝鸡一中,中考时他又考上了西安顶尖名校——西安高新一中。他还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极高的目标,那就是考取美国的麻省理工学院。
进监狱后的小张生活在无边的悔恨之中,他后悔自己因一时冲动而导致初恋女友小丽死亡,导致了两个家庭的破碎,这是怎么都没有办法挽回的。小丽的死,在小张心中成了一个沉重的负担,成为了他内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你将有10年的时间在监狱里面度过,如果你现在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那不仅自己痛苦,而且毫无意义。
后悔是没什么用的,即使你想救赎,在沉沦和堕落中也是做不到的。只有站起来,才能真正地弥补过错。”
对于小张的热爱学习,教导员们十分支持。为了给小张新的希望,同时也是为了落实政府对未成年犯的改造和帮教政策,陕西未管所根据小张的情况,决定帮他报上自己的姓名去参加自学考试。
这对小张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它犹如一盏指路的明灯,指引着这名曾经犯错的少年向光明大道上迈进。
从那以后,小张树立了一个新的目标:在服刑期间拿到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毕业证书。为完成这个目标,小张在未管所里刻苦用功学习。
未管所里的未成年犯有很多,他们聚在一起,声音嘈杂。在这种环境下,小张学习起来十分困难。
为了不耽误小张的自考,未管所里的领导为小张安排了专门的复习时间。鉴于所里监舍环境嘈杂,领导还特意安排小张在考试前半个月,去图书馆里静心复习。
陕西省未成年犯管教所副所长张力光有一个和小张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儿。小女孩听说小张要在未管所里参加自学考试,而且就快要考英语了,她便将自己心爱的一套珍藏版英文《哈利波特》书籍作为礼物送给了小张。
这套《哈利波特》十分精美,外面是用一个精致的小木箱装着,里面装着全七本,并且还有精美的插图。
收到礼物后的小张十分开心,他小心翼翼地从第一本开始读起,遇到不认识的单词便用铅笔标注出来,随后查资料弄懂。
开始的四五本,小张还需要借助英文词典才能弄透。到最后的两三本时,小张已经能够通读下来,没有一点的障碍了。
在这次自学考试的英语科目中,小张以优异的成绩拿下了全西安市英语单科的桂冠。
为了不中断小张的自学考试,陕西省未成年犯管教所、陕西省监狱管理局和狱外的自取得了联系,决定将小张送到西安市闹市区的某一所学校里进行考试。
因为当时的小张是一名未成年犯,如果小张穿着囚服,戴着手铐和脚镣参加考试,这不仅会影响到他在考试时的正常发挥,而且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下,还会对小张的内心造成伤害。
其实这一问题,未管所里的领导和教导员们都已经想到了。在考试那天,他们为小张换上了便装,并除去了他身上的戒具,让他安心考试。
而在考试过程中,几名教导员始终站在教室的门外注视着小张,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就这样,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小张只花了两年时间便成功获得了专科毕业证书。
在经过一年多的苦学后,小张以高分顺利通过了几个科目。但在美学考试上,小张却折戟沉沙了。这一次考试,他只考了59分。
这是小张自出生以来,所有大小考试中的首次不及格。究其原因,并不是小张不努力,而是身在未管所内,对美学的接触太过零少所致。
为了增强小张的美感,让他顺利通过这次考试,副所长张力光决定向省局申请,带一些表现优秀的孩子去博物馆参观,让他们感受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以此来吸取营养、正意修心。而博物馆里各种文物的造型设计之美,正好可以弥补小张在美学上的短板。
除了走进博物馆这种帮教举措,陕西未管所还陆续推出了走进科技馆、走进图书馆等帮教举措,这对未成年犯增强中华文化的认同意识,开阔眼界、丰富知识,以及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都有着良好的促进作用。
按照他的规划,他想在冬天的时候准备论文,然后申请西北大学的学士学位,出去之后继续报考硕士研究生。
和小张同一管区的小付(化名)也是高中时犯罪入狱。虽然小付有一定的文化水平,但在读书些方面,小付并不是这块料。
通过沟通和观察,教导员们发现小付在水电和机器上很有天赋,便培养他学习了水管的安装、380伏特以下电路的维修与管理、以及简单的机械维修。
在未管所里,还有很大一部分未成年犯是不爱学习的。为了可以陶冶他们的情操,培养他们的真善美意识,对中国古典文学十分精通的郝振林决定从诗词古文入手,将诗词古文融入到帮教工作中,让他们朗读背诵中国古代经典的诗词歌赋,体味其中的意境和情感,净化自己的心灵。
唐代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和《大学•明德章》就是未成年犯们经常诵读的篇目。
按照规定,表现优异且余刑在三年内的犯人可以有5天时间离监探亲,与家人团聚。
小张当时的余刑恰好是三年零一个月,按规定是不能参加这个活动的。但考虑到他表现优异,未管所领导上报到局里,请求让小张也参加此项活动,得到了局里领导的同意。
小张的回家探亲让一家人都特别高兴,在未管所里服刑那么多年,现如今终于能握上手、说上话了。一见面,张母就拉着小张的手不肯松开。
张父忙前忙后,为小张炖补品。为了补品的营养,张父在深夜里定好闹钟,凌晨一点起来下什么食材,凌晨两点起来下什么食材,整整一夜都没有睡好觉。
后来小张谈论到这件事情,眼睛湿润了。他感受到了浓浓的父爱和家庭的温暖,而在以前,他并没注意到生活中的这些细节。
在张父看来,小张在未管所服刑的这几年也改变了很多。他不再以自己为中心,回家后帮助妈妈拖地,吃饭时先给姥姥盛上一碗。直到此刻,张父才认为小张真的长大懂事了,这让他十分的欣慰。
他有时反思起来,甚至觉得自身以前的教育是错误的。过分注重孩子的学习成绩,忽视了孩子内心健康和道德教育,这是很不应该的。
小张虽然在未管所里表现十分优异,但在与他人处理矛盾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在服刑期间,他曾两度与人争执,并出现了强烈的应激反应。而这种反应正是他当年犯罪的一个重要原因。
管教所心理矫正中心主任白汝芬认为,是因为自身的性格和曾经的犯罪经历给他造成的心理影响而导致的。
为了帮助小张矫正这种心里缺陷,白汝芬为小张进行了一系列的心理矫正训练。让他在矛盾爆发时能够妥善控制自己的情绪,正确释放内心的压力,不做出过火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种训练,小张从只有强自尊变成了既有自尊、又可接受自己和他人的缺点。
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任何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和长处,过分追求完美反而会适得其反。
2019年7月6日,陕西未管所一批服刑期满人员即将释放。教导员们为他们准备好了释放手续,副所长张力光敦敦告诫他们:以后在社会上做一个有用的正常人!
铁窗外的自由他们渴望已久,在监禁的这段岁月里,他们有所失去、也有所获得。
希望出狱后的他们能像小张一样获得了救赎与新生,并通过个人的努力成为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正常人。
惩罚不是法律的唯一目的,法律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规劝和救赎。让曾经犯错的人想到自己的问题,并通过个人的行动回报他人、回报社会,这才是最有意义的!
冲动是魔鬼!在任何一个时间里,我们都要保持大脑清醒,不逾规、不越界,做一个爱国守法的好人。